Backrooms W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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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栏配色是为呈现感知反转原文效果而故意为之>
本篇为感知反转系列的另一续作,请在阅读本篇前确保已经阅读完感知反转感知纠正全文。

注意:本页面含有一定量R-15G内容。
🗕 🗗 🗙

🔓︎ -M.E.G.CN-.www.perceptual reverse -record
你知道的,有些时候,那效应的影响仍能在这偌大后室中昙花一现。


你也注意到了?我总觉得这些日子在那次传奇落幕之后就有些不太习惯了。


是啊。那该死的玩意,在被感知纠正彻底完结之后,仍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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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来真的啊。
PHASE I
PHASE I
<第一次感知反转爆发>

01

[已开始播放] 时间:20XX年■■■■■■

(画面中,一名年轻男子身处一个狭小的房间内,正对着镜头惊恐的描述些什么。)

(他的身后,木门似乎被什么重物挤压着,发出了几声清脆的破裂声。)

“我们都被骗了!那些家伙根本就没打算来救我们,我们被抛弃了!妈的,他们在杀人!活人和那些感染的都一起杀!千万不要再——”

(话音未落,男子身后的房门被挤压碎裂,大量的形态各异,举止怪异的人们涌入了房间。)

(男子转身想要扶住门,但已经来不及了,人群已经淹没了那名男子。)

(可转折并未结束,人群的身躯上突然燃起了烈焰。)

(惨叫声不绝于耳,震耳的音量似乎能穿透录像直冲耳膜而去,震碎你的神经。)

(但只消几秒,人们就被那大火焚烧殆尽,于烈焰中化为灰烬,尸体四处堆积。)

(随后,一群装备精良的士兵端着数架重型武器先行进入警戒,随后便让道给剩下的成员。)

(他们将那些已经不成人样的尸体翻转过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似乎这里有着他们要找的死人。)

(其中的一名成员似乎发现了这个摄像机,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录像结束。

02

只是在某一刻,便再也没有什么能控制了。难以理解的景象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拥挤着四处奔逃的人们,漫天正绚丽绽放的血花。

尖叫声不绝于耳。这是末日吗?

人群过后仍是人群。它们正紧紧追着人群,像是被饥饿折磨许久的狮子终于看见了弱小的猎物一般。

人群猎捕着人群。

源自于那些疯狂人群中的爆裂声也一刻未停。

人,人,人,人,人。

迫近的毁灭四处派发出它的信使,由那些假人的癫狂作为宣告,它降临在这里,降临在我们所有人的最后一刻之前。

猩红应声而抛升,转而浇落于那些惊恐的生命之上,染红了毫无意义的布料,也阻止不了那些仓惶与癫狂的脚步。

我感到天旋地转,却也呕不出任何厌恶,泪水应声而落,却不知是恐惧还是身体所导致。

狭小的空间内就这样拥挤着后退,也只是因为那从木板缝隙间所窥见的世界太过荒唐。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闭死了自己的嘴,唯恐那些怪物捕捉到任何细微的声响,朝我们疯狂扑来。

但悲剧总是注定的。

恍惚间,那缝隙突然被打开了,光线毫无预兆地侵入我们的世界,没有了暗处,照亮了这昏暗的每一个角落。

血红的瞳孔转而直视着我们。

我们就这样暴露于外界,再也没有庇护了。

03

M.E.G.CN的医疗部最近突然接收了许多不明效应的感染者。

无论是谁,总表现出一副疯癫的模样,想要一头撞死在那些棱角分明的瓷砖上,对所有人都抱有或轻或重的攻击欲望。

病房根本容纳不完这些精神病人,我也只能让这种事占据我的时间,逐渐有些身心俱疲了,但工作还得继续。

直到这里再也没有容纳他们的空间时,天真的我们选择了一种最原始的方法。

病人们分几个为一组,将手脚全部绑在一起,就这样安置在医疗部外的广场上。

但我们实在别无选择。

关于他们的病因,那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症状,害怕柔软物体,想要使用坚硬或尖锐的物体殴打或捅刺自己,这实在有些诡异。

我每天也只能在名为徒劳的道路上来回折返,被折磨的心力交瘁。

但转折总是突兀的。

直到某一天,一位护士闯进了我的办公室。

我被她的突然闯入受到了一点惊吓,不耐烦地责怪她要敲门之后再进来,便继续自己的工作,连瞟都没有瞟上一眼。

但她半晌没有应答。

我感到有些恼怒的重新抬头望去,但我眼中的她实在令人惊骇,连自己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她的护士服早已被血液浸透,双手僵硬的抬在胸前,血液顺着指尖滑落,滴在地上的声音尤为刺耳。

她的头发也早已被血污沾染,腥红中几乎找不出什么她原本应拥有的发色,脸上的血注仍未干涸,一点点朝着她的脖颈流去,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震惊之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来不及顾上被打翻的咖啡烫的通红的手臂,急忙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惊吓过度了,支吾着拼凑出的话语却完全与她所遭遇的事情无关,她是僵硬的,容不下一点轻松。

于是我转而迎上去,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尽力安慰她,让她尽可能的放松,之后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仍在颤抖着,但终于是冷静了一些,却又流下了眼泪,央求我离开这里,去看看病人们的惨状

我心里一惊,便紧紧跟随着她慌乱的脚步小跑着来到广场,但只是在我向着其中央举目的一瞬——

又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血液的飞溅,以及人的消失。

满地的腥红正四处延伸着流淌,愈发向我们靠近。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但又一声的爆裂盖过了所有嘈杂。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以及更多的湮灭。

那些悲剧正一个接一个的被撕裂,被自身炸死,就如同每逢佳节时必将点燃庆祝的炮火一般,但却不散着任何欣喜,只剩下恐怖与惊骇。

即使我在后室混迹多年,却也从未见过如此恶心而又瘆人的景象。那些分不清是谁的内脏叠加着跌落,不时还带有些不完全的排泄物,更加使人作呕。

在无尽的哭喊与嘶吼声中,我也只能强打起精神,试图继续安慰一旁早已将胃中吐了个尽的护士,想要重新寻回些威严与自尊。

但她好似哀求的一句啼哭终于击碎了我的侥幸心理。

“博士.....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们都会像这样死去吗......”


——而这一切才只是刚开始而已。

01

感知反转的爆发源自一场派对。

一名流浪者从一个被称九死一生的异常楼层成功卡出,并且幸运的来到了level 11。他是目前唯一一位成功的流浪者。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

起初,流浪者也为自己的幸运感到十分骄傲,他对他的伙伴们兴奋的讲述自己在那异常楼层的所见所闻,以及那楼层中的骇人景象。

当然,肯定要将最后关头卡出楼层的部分描绘得千钧一发,险象丛生,而又绘声绘色。

但他忽略了一个细节。

他在卡出楼层前所看到的最后景象,早已被感知反转颠覆了印象。

而那位流浪者也是一名有名的楼层探索老手,于是他的许多朋友都前来为他的成功生还,甚至是寻找到楼层的新出口而庆祝。那疯狂的派对整整持续了五天,仍旧余兴未尽。

直到某一天,他的朋友们发现那位他的行为似乎有些反常。

他总是会说一些逻辑不通的话语,倾力避开朋友们的安抚,声称自己已经脱离了后室,并且能看到些奇怪的颜色

那时候已经晚了,感知反转的潜伏期已经结束了,症状正在一点一点的逐渐加重。

人们将那名流浪者送往M.E.G.CN医疗部,但医生们也束手无策,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怪异的病人。

最后他们将那名流浪者安排进一个单人病房,24小时单人轮流看护。

但这反而给了那个怪物可乘之机。

直到某一天,一位应当与下一位护士交接的护士与病房内再也没有了回应。

此后,level 11陆续发现多起故意伤人事件。

02

人们不是人们了。

我只是注视着人们互相攻击,而那些不幸的人们被那些疯狂吞噬,血泊蔓延着越积越深。

恶心,惊恐,困惑,一齐在脑海中回旋交错,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细想太多了。

一个它们之中的成员似乎是注意到了我这个偷窥者,离开那些人群,便朝着我藏身的地方飞奔过来。

我退无可退,但也早已做好了准备,正拔出腰间的匕首,打算就这样将它一击毙命。

但它只是冲到一半,便突兀地于我面前摔倒在地,随后便再也没能起身,就这样死去了。

我预感到不妙,但已经来不及远离那具尸体了。

尸体瞬间爆裂,血浆与器官横飞着向我袭来,我避之惟恐不及,但带有效应病毒的血雾已经趁机侵入了我的鼻腔和嘴巴里,成功被我吸了下去。

内脏与血管终于落到了地上,而这巷中回荡的只有我倾力干呕却又徒劳的咳嗽声。

眼泪喷涌而出,视线逐渐模糊。

我仓促中摇晃着起身,费力的倚靠着墙面继续前行,身上的衣服被血雨玷污得透彻,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尽管再无力,也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小巷的深处奔去,不时回头确认那些怪物是否追了过来。

直到筋疲力尽,我才靠着一面墙缓缓坐下。用背包中所剩无几的水清洗身上的污渍,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眼泪仍旧喷涌而出,视线逐渐模糊。

03

“这已经是半夜了,博士,这会找我们究竟是什么事啊?”

在经过几夜的辗转反侧之后,我最终决定召集所有我所能召集来帮助我研究的同事们,在一处破旧的木屋中碰面。

所有人都围在一张蒙灰的桌子边,一些人正睡眼惺忪地抱怨着,另一些人则正聊着天,似乎根本不在意我接下来所要做的事。

我点燃了火把。

“各位,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你们闲聊了。我接下来所要说的事情,不仅关乎在场的所有人,更是关乎后室全人类的生死。”

我单手正举着燃烧的火把,昏暗的火光勉强照亮了这拥挤的破旧木屋,但却仍摇曳着似要熄灭。

尽管我尽力想要让气氛严肃起来,但可惜我没什么威望。他们都面面相觑,怀疑我是否也被这无垠后室逼到疯癫。

“博士,怎么突然就关乎到后室全人类的生死了?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况且,M.E.G.CN是干什么吃的?我们都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你所说的,关乎后室人类存亡的严重问题啊?”

意料之内的怀疑接踵而至,而我尽管胸有成竹,但也无法在这种铺天盖地的压抑下保持完全理智。

“你们!” 我还是吼出了声。

他们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着了,死寂顿时笼罩了这整个空间,但其仍然维持不了多久。

“对不起,各位。我知道你们半夜被叫出来见面会有些怨气,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只能寻求你们的帮助了,抱歉。”

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突兀的情感转折使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些问题,赶忙将我扶起。

“博士,您从未向这样求过任何人。我们现在都清醒过来,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了。如果您有困难,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倾力帮助。”

我为他们的这番发言感到一阵感动,可惜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

我搬出一摞厚重的纸质文档,分发给在场的所有人。其内容便是我在对后室未知病毒的传染事件所作的研究笔记与推测。

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消息被封锁得滴水不漏,我也只能使用一些手段获取这些信息。


“这......”
“博士,你能保证这些都是真实的吗?为什么M.E.G.CN会将这些消息完全封锁,这完全不合理啊?”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上报给M.E.G.CN,而是要这样私底下召集我们呢?明明他们能协助我们,并且给予我们技术上的支持的啊。”

...


我也只是摇了摇头。

“是的,他们早就开始行动了。”

我拿出了最后一份录像。



(开始播放)

...

(画面中,一名年轻男子身处一个狭小的房间内,正对着镜头惊恐的描述些什么。)

...

(一名其中的队员似乎发现了这个摄像机,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录像结束。



没人发言,没人同意,没人反对。

也没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所有人都清楚这并非没有可能。

尤其是,那些士兵身上的标识,赫然有着M.E.G.CN这几个大字。

沉默正在蔓延,无名的恐惧攀上了所有人的脊背。

“从现在开始,我们正式建立对感知反转特别研究小组,与M.E.G.CN无关。”我抓住时机宣布道。

有人离开了,但我确信他们会回来的。

会议在一片死寂中宣告结束。

01

人们曾误以为是狂犬病的病毒被流浪者携带到了后室,又或者是出现了一些罪犯想要抢夺物资,但他们都错了。

随着被抓捕的犯人越来越多,他们不得不开始怀疑这是否是预谋性的组织作案。

他们被分别关押,分散在level 11内M.E.G.CN临时建起的牢房内。

犯人们的数量仍在增加,而关押他们的牢房已经不堪重负了,于是只能将他们用绳子束缚起,就那样搁置在露天下。

直到他们全部死亡。

就像是被拉开拉环的手榴弹一般。

他们的死亡是同时的。

每个人都在瘫地上痛苦的嘶吼,挣扎着,面部的肌肉逐渐扭曲着形成了漩涡,愈发收紧,身上的肤色逐渐加深,那是与血色完全相反的惨白。

扭曲着的不仅是脸,身体也被蜷缩成一团,如同婴儿一般。那些紧缚的绳子根本派不上用场,仅是一瞬便断裂了。

那些M.E.G.CN的人试图上前查明情况,而当他们踏出第一步时,

——他们炸开了。如同烟花一般的血浆在空中形成了无数朵夺目的绚丽。

混淆这身体内拥有的所有事物,化为最为纯粹的恐怖。

于是他们都消失了。


诡异,猎奇,恐怖。

这让所有尚未受到影响的人们都陷入了恐慌,互相猜忌,闭门不出。

M.E.G.CN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戏便拉开帷幕。

02

我忘了我逃了多久了。

现在,后室内就如同爆发了丧尸危机一般荒唐,但这确实发生了。

人们都在拼命奔逃,离开他们原本定居的家——那个Level 1和Level 11。

我也和他们没什么区别,想要尽力逃出那早已化为炼狱的漩涡,为自己那零星一点的生还奇迹祈祷着。

可惜,我根本不是什么幸运儿。

意料之外的变故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最终也只能成为那些猎手中的一员,杀死我的同胞,在无尽折磨中痛苦地死去。

我不该如此悲剧。

但我不该如此悲剧。

强烈的抵触情绪杀死了我的理智。

我必须死得惊世,我必须死得骇俗。

我便没能抵挡住它的诱惑,盲目地将要成为烟花中最耀眼的一束光芒。

而那光芒是黑色的。我也是黑色的。

我转身便向着Level 11奔去。

我要在人群的中心死去。

03

针对感知反转的研究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

那些离开的人最终仍然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揭开了M.E.G.CN蒙面纱布的地方。

那原本未知的效应病毒最终被命名为感知反转,这名字的确能够直白表明这效应究竟能让人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研究似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那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我们对感知反转的认知甚至仅仅停留在这命名上。

毫无进展的研究着实令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泄气。但我们必须继续下去。

这效应似乎知道我们想要攻克它,几乎是一天一个样,除了感染扩散的速度稳定之外,没有一个性质是会重复的。

——这是从第三百四十七位死去的流浪者的血检中得出的答案。

我很感激那些和我留在这里的人们连一句丧气话都没说就继续这毫无希望的研究。

但这不能解决我们所深陷的困境。

“你们,把那些被感染的病人全部拖到另一个房间里去,我们没有更多动物可供实验了。”

我利用职权从M.E.G.CN的医疗部“偷”来了一些病人,而他们早已病入膏肓,已经只差那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去了。

"他们都是要死的,他们都是要死的,他们都是要死的....."

只有以这种方式抛弃那些怜悯,我们才可能取得一些虚无缥缈的进展,但终归是杀了人。

就这样杀了十三天。

可是它还在变,毫无规律的变,这实在令人恼火。

即使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仍然需要强打起精神去安慰那些惊魂未定的人们,叮嘱他们绝不能再随意活动,最好是不要再向外界踏出哪怕一步。

这该死的效应会有停止变幻的那么一天吗?

我只能这么期待着,和其他人再度投身至研究中了。

01

M.E.G.CN开始封锁居民区了。

由于无法查明感知反转的真正来源——那些知道来源的早就死完了,M.E.G.CN做出了一个愚蠢的选择。

这的确是他们做出的最保守的选择了,但这反而是在加速他们的毁灭,那些感染者们在外面聚集地越来越多。

他们孤立无援。

那些可怜的研究人员还抱有些希望,想要研制出针对感知反转的解药。

但一次毫无预兆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这将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绝境了。

02

我终于远离了那些如浪潮般向我涌来的感染者们,尽管我与他们并无什么区别,残存的理智正被一点点侵蚀着。

脑海中浮现出的仍是自己惨死之后横尸街头的景象,一阵呕吐的欲望却又将我从幻境拉回现实。

剧烈的咳嗽和呕吐使我的眼前再次浑浊,呕吐物已经积起一滩,流向我的脚边。

我知道我要走,但我还能到哪里去呢?我到底该死在哪里呢?

"——你要在人群的中心死去。"

耳边突兀响起的声音使我惊恐万分,我回头望去,却发现那里只有一面镜子,正照映着被效应折磨得狼狈不堪的我。

我靠近他,他靠近我。

我抬手想要触碰那身影,但就在指尖触碰镜面的刹那,

陡然从镜中穿出的恐怖,死死卡住我的喉咙,我感到一阵窒息,却无法挣扎半分。

思想被侵蚀得透彻,只剩下死亡这词汇冲击我的灵魂,将要攻破那最后一层障壁。

我遗失了最后一把武器,被困在了它的手心。

直到它在我耳边低语。


"——你要在人群的中心死去。"


我才知道哪里该成为我的坟墓。

Level 11.

03

感知反转的变化还在继续。

已经就这样混乱地持续了三十天,我不敢合上自己的眼睛去小憩一会。

身边的同事们都被我逼着回去了,而我却只能随便找一个借口留在这里。

我得规划清楚我们之后到底该走什么路。

居民区已经被封了两个月之久,而他们仍在等待着我们......等着M.E.G.CN能做出解药来。

而这也只能算是某种天方夜谭了,没有可能。

而剩下的物资也根本撑不了多久,想必M.E.G.CN一定会抛下部分流浪者,随后带着一部分对他们还有用的人撤离Level 11。

而我们则必须紧紧跟在他们后面,因为我们也仍然对他们有用。

离开楼层的出口离我们似乎还有些距离,我们需要使用武器来一路杀向level 1。而弹药却并不够用。

“妈的,我们这是在拍什么末日求生电影吗。”

我无力地瘫倒在软垫椅上,用手揉捏着自己的鼻梁想要让自己的精神缓和一些。眼睛却并未离开那显示屏半分。

那冰冷的数字正跳动着闪烁,计算着我们早已无可挽回的命运。

我期待着它能给我们多一些时间,再给一点希望,或许就能抓住感知反转的破绽,将它击垮。

跃动终于要停了下来,它所定格的时刻,就是我们被毁灭的那一瞬间。

它给出的结果是————

我们还剩下,167小时,42分钟,16秒。

投影的时钟开始了逆转,没有那旧日的机械音响,但那正倒流的数字确实地展现在我眼前了。

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似是终于解脱了一般舒畅,但我仍然清醒的记着我们将要面对什么。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我们了,我们必须再聚集最后一次,我得把这个决定告诉他们。

想着想着,我也觉得困乏了,便靠在椅子上便沉沉睡去,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

01

还不是我出场的时候。

02

没人想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下死去,但我们似乎都没得选了。

我正靠在墙边,看着另一位残存意识的流浪者正向我爬来,似乎要索求些什么。

都是感染者,之间也就没有什么分隔的必要了,我蹲下去安慰他,想要让他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

但他一把扯住了我的衣领,用他本不应拥有的力气将我拽倒在地,向他拖去。

“你也是感染者,但你能再活一会。”他这样对我说道。

“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听到了,我们都能听到。”他突兀的变化使我略微吃惊,但他的嘴角早已容纳不下鲜血了,正往外不停溢出着。

我挣开他的控制,一言不发,只是凝视他仍朝我伸来的双手。

最终,鲜血从他身体的四处涌出,他便干瘪了下去。

他知道我要做什么。

正想要更深一步地思考时,我也呕出些鲜血来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尽快前往level 11。

03

我终于再一次将所有人召集起来,举行了最后一次会议。

我们将要通过剩下的弹药杀向level 1,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而因为时间原因,我们无法再疏散全部人群,必须在这里抛下一些流浪者,否则我们全部都会死在这里。

“什么....?”


他们无一例外地拒绝了。

他们说,既然我是最初的召集人,那也应将自己的行动贯彻到底才对。

在这样的最后关头下,他们可以在此为所有我们努力的成果铸成一道城墙,为我们近一个月来的努力献身,治疗感知反转的药物值得如此,而他们也值得如此。

他们说,他们对我充满了信心,能带着Level 1的人们继续活下去,制造出抗体,拯救所有人,我就是希望。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不符合当下局势的笑容,反常的积极暂时淹没了我的思绪,我本以为这样就好。

他们所展现的异常的坚定让我感到一些安心,

可随后涌上心头的却是无尽的惊异。

我们不是应该先活下来保留现有的研究成果,逃离此处之后再继续研究吗?为什么他们要送死啊?那个唯一的火种是什么?我们明明还有时间撤离的啊?

我不敢再想,那结局似乎已经摆在了我的眼前,恐惧开始逐渐攀上我的心脏,我才意识到他们似乎都有些异常。

惊骇之中,我得到了答案。


“因为我们只剩你了。”


所有人的胳臂上无一例外地出现了一块扎眼的黑色色块。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红润的肤色上被死亡不公整地锤下了邀请函。

那是感知反转唯一一个稳定发作预告的表现,现实就这样摧毁了我的臆想。

没有任何预兆的,只剩我还能活下去了。

“抱歉,我们会尽力帮你召集人群组建队伍和你一起前往level 1的。”

恍惚中有些人正想要来扶我一把,被我应激反应所控制的手臂一把推开了。


别传染我啊。

我有感染上感知反转吗?

他们在干什么啊。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也要隐瞒吗?


“早在先前的血液抽取实验中,您曾经贡献过一管您体内的血液,我们在与感知反转的对抗实验中发现了,您是免疫体。”

突兀的转折仍具有喜剧感地向我袭来。

“由于感知反转的不确定性,我们保留了这个结果,一直在与感知反转的变体做对抗性实验。”

耳边回响的仍是那些本应是振奋人心的话语。

“直到今天,我们与感知反转的最后一次对抗性实验结果也出来了。”

我不想听。

“恭喜您,博士。您是目前所知的,唯一免疫体。”

我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恨意暴起,就要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撕碎一般。

但我抑制住了。

突兀的转折仍具有戏剧性地向我袭来。

“我们将成为你们撤离时的最后一道防线。”

“去你妈的,我不在乎。”

02

抵达level 11时,我正好赶上了好时候。

他们组织着人群排成几队,正准备从level 11撤离。

怀揣着一些希望,我开始四处询问感知反转的解药有没有出世。

可得到的答案均是否定的,这让我大失所望。

直到我找到了一位正忙里偷闲地——似乎也是心不在焉的一位研究员,正蹲坐在路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忽地觉得感知反转已经被击败了,一种奇怪的安心感油然而生,我自然也坐在他旁边。

从他的视野看去,人们都是隔着很远很远的了,渺小的甚至连手边的石子都比不上。

他呼出的烟雾缭绕着形成一圈,正好隔绝了他与其他人,但我已经闻不到那刺鼻的味道了。

“你是来干什么的?”不等我开口,他抢先一步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开启了话题。

“我是不为了我已经死去的朋友失望而来到这里的。”本应开口询问感知反转的解药的,却奇怪地说出了这句话,脑中浮现的是那个干瘪尸体的片段。

“这样啊,那还真是有目的。”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正指着远处的人们说道,

“我们马上要撤离level 11了,你来的还算巧,赶紧收拾收拾自己去那边站队吧。”

他对这话题似乎没什么兴趣,起身就要离开我了。

难得这样清醒一次,我突然有些动摇。

我叫住了他,向他询问了感知反转的解药有没有研制出来。

“没有啊,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啊。”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出这些话来,不带任何犹豫。

“现在这孤儿东西一天一个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川剧变脸来了,根本没法进行研究,几次就要有突破了它直接给你变个样,没法子咯。”

他摆摆手,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神情突然严肃地问我:“你怎么进来的?”

谎话说的多了,自然也知道怎么应付。我向他说,我已经通过了血液检测,手臂上用刚偷来的印章盖了个血液检测通过的红章,展示给他看。

“那就好。”紧绷的气氛在一瞬间缓和下来,他又回到刚刚那懒散的状态,“你看那边,他们已经要出发了,你还不赶紧过去,一会都得死在这里咯。”

于是他重重地推了我一把,向着那声势颓靡地队伍而去。我几乎踉跄着就要支撑不住身子。

挺可惜的,他还算挺有趣的一个人。

我朝他招了招手,便向着人群狂奔去。

03

我看他朝我招了招手,便朝着人群奔去了。

莫名的不安却涌上我的心头,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根本没从那天的震惊走出来吧,我只得深呼吸来安慰自己。

我们要出发了,尽管是这样戏剧性的结果。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我就只能去寻求M.E.G.CN的帮助了,当初的建立就像是笑话一般,根本不可能与M.E.G.CN无关。

自嘲着自己的理想化,我才缓缓转身向着大部队的方向望去。人们正拥挤着,但仍然保持着一定的秩序,为了自己的命。

“组织能力可真是一点都不比我差啊。”我这样略带无奈地感叹道。


突兀的转折仍具有戏剧性地向我袭来。


血花突然在人群中盛放开来,毫无预兆。

眼前瞬时被染红了一片,惊恐的叫声再一次覆盖了所有慌张的脚步声。

那并不美丽,那是死之花。

溅起的腥红终于开始落下,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暴露的皮肤就这样被直接侵污。

我站在远处,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什么状况,连脚都抬不起了。

“博士!博士!”

一声声叫喊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血红的人群中冲出来了几位研究小组中的成员,向我这边丢出了一把已经上膛的步枪、弹药、以及一个装满了研究资料和杏仁水的背包。

“有感染者混进来了!博士,快跑!您一定要逃到level 1!我们会尽力为你争取时间!”

他们向我招手示意,随后便转身回到了那被血污侵蚀的人群中,再未出现。

“感染者....?”脑中突兀地因为这三个字撕扯成了空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是怎么混进来的,哪里有疏漏吗,究竟是谁,为什么...

没时间再去细想了,我快速捡起他们扔来的物资,腿脚终于恢复了力量,开始向着Level 11的出口奔去。

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在向前跑,腿脚牵扯着我的身体,占据我的意识。直到唯一的目标重新浮现在我脑海,我必须尽快前往level 1,我必须到达level 1,无论那里是否沦陷。

01

故事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次反转。

一位不知为何被感知反转的特性改变心智,并保持一定理智的感染者,混进了即将撤离level 11并前往level 1的人群队伍中,将抑制在自己体内的感知反转通过自爆的方式释放出来。

后室终究还是没有放过这群可怜人。

唯一的幸存者正将要逃向level 1,他似乎终于要崩溃了。

03

妈的。妈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被感染了,那天晚上的聚集,早就是他们意料之内的情况了。

但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有我这个抗体在吗?

明明一开始的结局就已经定下了,可为什么我才是那个被眷顾的人?为什么必须是我来承担这些责任?为什么必须是我来背负这些希望?

他们是无辜的,但后室终究改写了他们的命运,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最后,由我来守护着他们的火种,继续向前。

可惜的是,我做不到,我永远也做不到了。

Level 1内没有能将我体内抗体提取出来的技术,他们也做不到,没人能做到。

他妈的,我到底在写些什么啊。

远处就是level 1的基地了。

我终于要离开这片人群了,我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04

当沉重的大门缓缓敞开的时候,我们第一眼并没有看见他。

他太小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等待着入口开启。似乎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般,麻木地走了进来。

他勉强用绷带遮住了自己的脸,只剩下嘴巴和眼睛在外露着,绷带也破损不堪的那样挂在脸上,已经被血液侵染成了混沌的黑红色。

他的身躯也是那样的破损不堪,没有一处衣服是完整的了,裸露的血肉丢失了它们原有的保护,甚至透出了其中的森森白骨。血液顺着一条曲线滴落,成为了他唯一能让我们看清的标识。

肩上的背包肩带已经深深的陷入进了血肉中,但背包却似乎只是被刮擦了几次一样,没有什么明显的洞口。

他转身看着大门缓缓关闭,外面是一群感染者在嘶吼着,在咆哮着,只向着他。

感染者们是进不来的,而他就这样凝视着感染者们,又或许已经将目光越过了它们,朝着来时的方向望去,直到没有一点缝隙可让他眺望了。

我们急忙冲过去想要让他接受急救,而他只是站着,伫立着,在我们触碰他的一瞬间倒下。

“level 11已经沦陷了。”

他休克前的最后一句话。

00

“你听说了吗,最近我们这出大事了。”

“哦?最近最大的事不就是level 11已经被感染者攻陷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不,远不止于此,M.E.G.CN找到宝了,他们找到了能有效抗衡感知反转的抗体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最后一次实验已经彻底失败了,没有希望了吗?”

“...你知道最近这里来了一个新人吧,就是那个用绷带缠脸被撕咬得体无完肤的那个。”

“是他啊,他我知道,在门口站了半天也不进来,等到急救组冲上去休克的那个。你说他是抗体?”

“是的。准确来说,他完全免疫感知反转。”

“我去,这么厉害?那我们岂不是能借着他的血液研发对抗感知反转的药物了?”

“...”

“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这时候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啊!我们终于有救了!”

“...”

“喂,你怎么了,给点反应啊!”

“我想,我们不可能会研发出对抗感知反转的药物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啊,不是已经有抗体了吗?”

“你应该知道抗体他受了多重的伤,能不能治好都是个问题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只能希望医疗部那边给点力了,否则我们就真的全完了。”

“你到现在还在指望那群人?”

“我为什么不指望他们?除了他们还有谁能把那个抗体治好吗?除了他们还有谁最有可能攻克感知反转呢?”

“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件事。”
“你知道那个抗体本人带来了什么消息吗?”

“什么消息?”

“感知反转一直在变,它从未停止过,没有一次。”
“那家伙之前还是个医学博士,私底下组织过一次对感知反转的研究,结果是每次在就要弄清楚感知反转的核心性质时,它就会完全变化一次,根本不可能攻克。”

“什么?这怎么可能?”

“这里是后室。别代入你的前室思维。”
“他的抗体我们也没技术复制,因为抗体本身也是在变的,专门针对感知反转而生的抗体,我们根本没机会弄清楚它是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白白等死吗?”

“不,我们有机会,而这机会,也正是我将要对你说的。”

那家伙会死在抽血台上。

“...?”

“是的,他们最终采取了这个方案,而得不到有效补血的药品和食物,那位博士很快就会死在抽血台上。”
“之后我们的命运,你应该能猜到。”

“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我们已经被后室逼着下了最后一步死棋了,没人能在这一次考验中活下去。”



而这正是属于我们的迭代,后室中所有人类的迭代。




🗕 🗗 🗙

🔓︎ -M.E.G.CN-.www.perceptual reverse -record
看清楚了?


这...实在是有些晦涩了,也挺出人意料的。这结局可真是烂尾到了极致。


是啊。后室的一代前辈们死的都差不多了,这真的是属于他们的迭代,只剩下了我们这代人。


属于后室人类的一次迭代......这太荒唐了,我无法想象这是怎么完成的一次对后室人类的血腥屠杀。


感知反转在最后一次毁灭level 1的浪潮中也逐渐褪去了,使我们这辈较为年轻的得以喘了口气。
而我们终于在下一次危机来临时,做好了准备。


PHASE Ⅱ
PHASE Ⅱ
<第二次感知反转爆发>

🗕 🗗 🗙

🔓︎ -M.E.G.CN-.www.perceptual reverse -record
200X,感知反转第二次……等等,我没瞎眼吧?


嗯?是,你没瞎。那会是我们最初诞生研制感知纠正想法的时候,第二次大规模感知反转疫情。


那段时间不好过啊,我亲眼见过被关在隔离室里那些把玻璃都抓挠出几条血痕的受影响者。


啊,我想起来了。毕竟闹到我们的实验组了……好吧,其实是Allen反转了。我记得清楚,你们彻底没有留观和隔离室了,不得不征用了我们的实验室,反转抑制剂用完后根本就是最原始的强制监禁模式下的隔离。也是,药物生产可不是轻松的。

01

“M.E.G.CN.公示:请人类自觉防护,减少与他人长时间接触,备足生存物资等待……”

流浪者喃喃地念着贴满各处墙壁的告示的其中之一。

“所以?”

“……由于感知反转的再次出现——感知反转?”

“蠢材。那场劫难,尸横遍野啊……”

另一人摇头,递过一瓶杏仁水。“喝点吧,过阵子就喝不上了。成千上万的人都病了,一切又会再来一遍,死亡,短缺,实验,压制不住的啊……又死去一代人,还是彻底终止它,谁也不好说。”

“如此说,我们何去何从?”

“先赶快到Level 11登记——我猜流程还是那样,去晚了就只剩下在Level 1之流同受影响严重的疯子搏斗的命了。至少现在我们还都正常——等等,你怎么了?”

“你的脸……”他惊恐地后退,踉跄着坐在地上指向对方。“……为什么黑色的斑块正在取代你的五官?”


“抱歉,但我不想再经历了……”

逃走时,那颗再无生命的、被贯穿的头颅仍不可思议地张着嘴。

02

这是我罹患感知反转初期明显症状的第二天。

住进狭小封闭的隔离间,门外仍是脏污的水泥地。模糊而刺耳的叫喊声穿透墙体,进来。

尖利的呼喊,挣扎,拖拽的声音。

那声音经过我房门时,透过玻璃,从悬垂的发丝间漏出一双凝视的眼睛。

——正恐惧而颤抖地望向我啊。



很快有人找上门来,将我双手捆牢带去化验室。

细长的针尖刺破皮肤,抽取我的血液。

却是莫名,意识内产生某种渴求而不是畏惧。有些模糊的片段闪过脑海。

红色的反色,是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玻璃隔断开我与外界,看不清,听不清,触不到。

那镌刻我名字的金属铭牌已微微生锈了。

03

扩散。

“是什么时候……”

夜已深了。办公室里仅留下一人面对不断闪动的数据图在桌上敲打着中性笔的末端,用一只手支着额角。

笔盖敲击在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两面显示屏占满了本就不大的墙面,分别显示着感知反转扩散监视和隔离室受影响者生命体征监视的数据。前者中大片的深蓝在M.E.G.CN.各基地内第一次感知反转疫情时预留下的设备的监控下,泼墨一般,鲜血一般,浸染了大半屏幕;后者中表示受影响者的蓝点一个个变成恶化的鲜红,再跳到“已死亡”的黑色。

距感知反转再次袭来仅仅过去十八天,那片蓝的大小、那些点的数量只是有增无减。

研究员放下水杯,拨打起曾负责感知反转临时研究组工作的上级电话。

许是两人都彻夜无眠,电话几乎毫无迟疑地接通。

“我们或许该定性这次危机为感知反转第二次疫情了,组长。”

“感知反转第二次疫情警报将正式发送至TCC-November。”

同时于两人的异口同声,TCC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简短的信息。

  -Krison:关于感知反转,我们决定再次启动感知反转研究组。请允许流浪者知晓:感知反转第二次疫情正在全面覆盖后室。
  ——批准。

凌晨时分,由隔离区拼凑而成的感知反转研究组基地内,灯光溅满了玻璃。

🗕 🗗 🗙

🔓︎ -M.E.G.CN-.www.perceptual reverse -record
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已经有人发现反转抑制剂治不了本吧?


没错。


于是我们着手研究近些年来最大的医药项目之一,感知纠正。

01

M.E.G.CN.全面进入感知反转戒备状态的速度比人们预想的快。

前一次疫情遗留下的物品、基地、研究成果尽数被重新投入使用,与此同时,反转抑制剂的生产加大力度。



然而反转抑制剂仅能暂时抑制感知反转带来的痛苦,如此控制到后期,只会产生更强的药物依赖性。

M.E.G.CN.未公开的信息里,一项新项目悄然展开。

这是感知反转第一次疫情至今第一次出现完全机密内容。此后,感知反转研究组在隔离区的一间实验室进行最终敲定项目的会议。

组长思虑片刻,抽出盖着鲜红印章的研究许可。

“各位,我们将建立药物研究组,正式开始研究机密项目‘感知纠正’,研究组内了解药理学的人员将被统一分配至感知纠正药物组。”

声音很轻,穿透了寂静的房间。

02

他们撑不住了。

再没有新药物出现,只得由我们自生自灭。M.E.G.CN.是什么人?上一次疫情最严重时,可数不过来毙掉了多少人。



晕眩铺天盖地涌来,迫使我靠回床上。

眼前色块斑斓闪烁,物体的部分又开始从整体中抽离出来。

对此我已经习以为常,从纸盒中摸出一支反转抑制剂尽力瞄准静脉,用力扎进去。

抑制剂不剩多少了。

这一盒……还是上次有人来看我时偷摸塞给我的。

我们都心知肚明,分配到手的药物对于中期的受影响者总是不够的。

我很清楚,这无止境的节省才将是最后杀死我的。

困在这里,终究是无法看清,无法知悉。



手机上搜索不到关于感知反转疫情的信息,看来网络又断了。

03

研究组开始配药。

项目的开始,仅仅是从反转抑制剂的配方中搜刮有用的部分,再予以增强罢了。

基地的灯光很久没有熄灭过了。

那片不安的蓝色仍在蔓延。是隔离室玻璃墙壁中央横过的贴条,也是屏幕上似乎永远不会静止下来的闪动的光点。

超负荷的工作再次开始夺人性命,我亲眼所见那包裹严密的纺织物袋外漏出一小块金属铭牌。

但愿下一个不会是我。

01

不可预测。

感知反转又一次换了一副形态,又一次藏匿在盲区内蔓延过来。

它似乎在迭代,较前一次疫情愈加迫近我们的极限。

这不是预想的情况。



精神危害楼层的入口已被着手封锁,精神污染的牢笼将永远锁住一部分人逐渐成为冰冷的现实。无人指责这一举动,我们,人们,都别无选择。

在它的另一侧,药物匮乏带来的死亡已堆积到无法匿于阴蔽角落。



Level 1。磨损的地面缓慢地淌着暗红而粘稠的血液,散发令人反胃的气味。

那些目光呆滞、面颊深陷的人们靠在一边,注视着那片正缓慢溶解的内脏碎片被监护者清理干净。

空气中弥散开浓烈的酒精气味,试图遮盖住先前的气息。

似乎是清洁了,那分让人窒息的静默却再一次蔓延开来,沾染上偌大空间的每一寸。

防护服脚底处松垮的布料摩擦在地面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又像抓挠,让人心神不宁。

如同水珠落入平静水面般,片刻后空气再度凝滞。

某人丧失意识,摔在地上。他很快被一支反转抑制剂唤醒。

人群紧张起来,绷紧了肌肉,狼群一般紧盯着那支注射器,空洞的眼里闪着渴望的光。

抑制剂很快打完了。监护人似乎怜悯地扫了眼那群病患,不动声色地遗留下那支空管。

还有足够精力移动的人们迅速扑上去争抢,最终被一个青年夺得。他的皮肤松垮而暗淡,拿到这支抑制剂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青年堵住针尖,扯出个极不自然的笑容,几乎要把脸上未脱去结痂的伤口撕裂。

对着光晃了晃注射器。似乎还有极少量的残余,有人扑上来扳他的双腿。青年用力瞄准静脉,那足有一厘米多的针头,不带来疼痛一般,刺进凸出的血管,用尽力气把剩余的所有抑制剂尽数注射进体内,如获至宝一般,足足等到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抑制剂全部用尽后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将注射器抽出,丢在身后的墙角。

监护者只是默默走远。

02

该死。

玻璃迸裂开来,清澈的液体颤抖着在地面匍匍了一阵,渗入地下。

我捡起空盒,抖出里面残余的碎片,抽了张纸板扫进房间角落处。

注射器的空管堆积在一起,到了人们再一次失控时没准还用的上。

手心泊泊地涌出着暗红。血似乎流不尽一般,浸透了袖口,给那件布料又添上一层血污。

晕眩海啸般卷来。

还用不上抑制剂。早已沾染新旧污渍的单薄被单再次裹紧了我,几乎要喘不上气。

那些色块却挥之不去,愈加疯狂地闪烁。

意识渴望着抑制剂带来的短暂安宁。

█,这东西该不会有成瘾性吧。

我给了自己一耳光,重新躺倒在狂舞的粒子间。

03

又是失败。

真他妈见鬼,那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玻璃墙外响起急促的敲击声,似乎要把门板整个卸下。

我顾不得什么,往脸上又套了一只口罩,手套也是——橡胶勒的很紧,我不知道没来得及摘下的数层手套下的皮肤是否已经发皱。

我认出来人是Krison,研究组组长。他看起来一样憔悴,细碎的头发散乱在脖颈边,大概有一段日子没修剪过了。同样隔着两层口罩,他的声音发闷,不时还要停下喘口气,看样子是跑来的。

“TCC出事了。”

我无以应答,只有沉默。

“谁?莫非……”

我最终问出口的试探被他打断,“是他,TCC-November。”

我们并不称得上冷静。

“我的权限不足以细究TCC是否有触碰感知反转传播途径的行动,实话说这也很可能。他被通知过做好预防,这些天里他应该只和一个管理药物的研究员相处过,但那又怎么会——”

那张煞白瘦削的脸忽然转向我,瞳孔忽地放大。

“联系药物组,立刻让研究员■■■■■■■■暂停工作,去A隔离区。”

信息发出时,那头像仍是缄默的灰色。



我们卡进Level 1428。现在那里的工作人员也临时撤出,取而代之的是贴墙而建的隔离室与仅有的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务。Krison对着不远处看向我们的监护员拎起胸前挂着的工作证晃了晃,匆匆走到一间隔离室前。

万用钥匙插进锁孔,房门嘶哑地呻吟一声,勉强地弹开。

TCC坐在床头。他套着过于宽大的隔离服,看起来还算精神,站起来迎接我们。

我请他坐下,让Krison拉了窗帘,自己抽出一支手电筒开到最弱光线,捏住November的脸抬起来对着眼睛迅速照了一秒。不出我所料的是他同其他所有受影响者一样眼神不清,好在他至少像正常人一样抵触光线刺激,看来感知还没有受多大影响。

我放下手电,拉过Krison简单和他报告情况。

“你带他来这里是对的,但愿对精神有正向作用的楼层对感知反转的改善还是有用……趁他意识还清晰,能减轻些症状就尽力吧。毕竟是TCC,不管到什么时候,能救回来就试试。”我递给他一瓶杏仁水,“你也一样,保护好自己。”

November靠在墙上静静听着,直到我们临走时嘱咐他多休息才在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躺下。



房门关上的最后刹那,TCC过分冷静的眼神无意间从门缝中探出,与他方才的迷离全然相反。

我心生疑虑,却已来不及思考。



我走的很急,没来得及关上电脑。

那片令人窒息的蓝色又在提醒我不能离开了,真是该死。

01

一声枪响突兀地撕裂寂静得几乎凝固的空气,持枪人平静地从混凝土柱后走出,他没有装消音器。

他被人看着走过几米、十米、二十米,目光紧随着脚步移过去。

那一枪很精准,正穿透一人的额头,周遭溅满它的血液,污浊、暗淡、细蛇般顺着地面微小的凹陷肆意流淌,织出一张血网。那人——那东西死状扭曲,手臂仍死死抓着另一人的裤腿,几乎要撕裂那片单薄破旧的布料。那手指骨节分明,几近到了凸出的地步,手上皮肤白得骇人,根根血管在皮下突张。

开枪的M.E.G.CN.正了正身上印有标识的背心,大步走过去。

他掰开死者的手,将它的身体摆正,从背包里抽出一只长而外观牢固的尼龙袋挂在肩上,检查另一人是否受伤后示意她离开,而后扯开尼龙袋的拉链将那因彻底失去理智在人群中发狂而被直接击毙的受影响者抬起并装进去,它瘦骨嶙峋的手臂耷拉在袋子外,再次被收进去,由拉链结实地封起,扛到肩上扬长而去。

被抓住裤脚的受影响者似乎受了惊吓,愣在原地,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趿拉着几乎磨穿鞋底的运动鞋回到方才在的角落,靠回好友的肩上。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随后再没声音。

02

有人丢了命。

我的确没预想到M.E.G.CN.这么早就再次束手无策,开始采用他们曾用过无数次的手段。

意识还算清醒,应是难得的一天不被强烈的反转折磨得无法行动。

Evelyn那家伙……还真是老谋深算。也多亏了他第一次探望我时留下的那把柯尔特,我或许还能多活一会。

他临走时说了什么来着?

保命为上。

还真是多谢了。我这么想着,提起那把枪把窗帘拉开一个缝隙。

手中的金属触感已经完全反转,液体一般软而滑,甚至有布料摩擦的触感。

不管这些。

巡视的监护员走远了,我猛地拉开门绕到墙后的死角处。

Level 1我已经去过太多次,几乎能熟稔地背出档案里有的所有出入口,包括这里。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去找一扇门。



谢天谢地。

临走前我披了件外套,内里吊着一只被我塞满抑制剂和Evelyn留下的一排子弹。杏仁水也不剩多少了,我要加紧找到Evelyn曾提起的那位研究员。工牌还在,但愿我的信息没被登记在受影响员工的名单上。

前面似乎有人,拎了一袋注射器空管向十点钟方向走过去。那人背过身,我认出他是组里的前同事。

他似乎是听见了,顿了两秒戒备地转过来,一只手揣在外衣遮挡的腰间,大概是麻醉枪。

我看见他的脸上满是惊诧,也从那副镜片的反光中勉强看清我凌乱而久不打理的衣衫。

“我从隔离室逃出来了,我还不想死在M.E.G.CN.的一发子弹下。”我举起双手向他靠近,“带我去找感知纠正药物组的研究员——应该叫■■■■■■■■。”

出乎意料的是,我很快得知我所要找的研究员已经受感知反转影响,好在为了维系药物组的稳定运转,在轻症结束前她仍在办公室内部隔离。

这意味着我能找到她了。

03

我快分不清现在是几点了。

杯底还剩下一层咖啡,早就凉得喝不下去了。我干脆倒了它,灌了几口杏仁水。

快有两周了,虽说实验有些进展,到家禽了,我仍然愈加忙碌。生物钟都他妈紊乱了,我敢说这一周合眼的时间不超过五小时。

我计划去看看TCC-柴犬。



Level 1428的空气还是那么令人放松,真想多待一会。

November的房门上了锁,看来带万用钥匙是正确的。咔嗒的声响后,那扇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我得以推门进去。

他没有开灯,房间内漆黑一片。

床上有细微的声音,我能听见明显不安稳的呼吸声。他大概是没睡。

我摸到床头的夜灯打开,忽然手被紧紧攥住,压得我生疼。

眼前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TCC凑得很近,歪斜着身体使他坐不太稳,颤抖几下。

我明白他发作了。

这并不是好的征兆,人人心知肚明。

我挣开他的手,以更方便行动的姿态将那双冰冷的手压在床板上。大概是反转的缘故,他几乎没什么力气抵抗。

“平静下来,先生,您还有足够的理智。”我开口以仅有November听得见的声音说话,空出的右手在外套口袋里摸出镇静剂。

但愿别用得上……

TCC似乎恢复了点清醒,淡淡地回道:“我明白,我还远不至于和那些人一样失控。况且你也是研究组的新人吧?面对感知反转病患还是要谨慎点为上,对吧。”

我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TCC先生,我在Krison那里得到了您对外公开和不对外公开的所有信息,有意思的是,您比我还要年轻三岁。我处理感知反转算是老手了,在几年前您还没有参与感知反转项目前就是了,对付轻症患者还是绰绰有余的,倒是您自己入职还不到一年时间。”

他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靠回床头。



我抽出一副新的橡胶手套戴上,再次拿出手电筒。

光照过去的瞬间,November不为所动。二档,三档,最高档,调到最大光后对面的TCC才转过头挡住强光。

“别这样……”他闷闷地低语,“尽管我被反转影响,这么久的强光照射还是能够让我失明的。”

他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发出一声沉闷的惊呼。

我愣住了,新一波感知反转对他再次下手。

TCC抓着散下的头发,惨白的手指深深埋在几处凌乱的发丝中。他把头低下去,夹在两膝之间,放开手在床头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那盒抑制剂放的有些远,他没能摸到。

我没有办法,拿出那一小盒镇静药片,一只膝盖跪在床上,放开压着November一只手的左手强行扳起他的头。

我捏着TCC下颚的骨架,用嘴叼起那支手电筒。我看清他的脸上沾了泪水,眼神已经模糊不清,无力地看着我。

该死,一语成谶啊。

我顾不上咒骂自己的乌鸦嘴,倒出两粒药片在掌心里,以两根手指撑开November的嘴,把药片抵到舌根处。出发时带上的那瓶杏仁水算是有用了,灌了几口进去后成功地迫使他将药物吞咽下去。

我看着他颤抖着静下来,眼泪仍不住地滑落。

拿了一支抑制剂,我拎起TCC的手臂翻转过来,扎进手肘处的静脉。



透明的药剂很快见了底,我看着他渐渐脱力倒回床上。

01

这里湿润、闷热,散发着血液浓烈的铁锈味,每走一步脚底便沾上暗红,走过的地面印着一串血痕。

狭小的空间里被人类的尸骨填塞着,角落里尽是那些令人作呕的腐烂躯体,它们炸裂开来,血液溅到天花板上,缓慢地滴落下来,打湿它们自己的脸。

多数是死不瞑目的,脸上印着惊骇与恐惧,眼里泛着无助与绝望,手里牢牢抓着布料的碎片。那些布料对于它们而言是尖利的,每握住一次都是刻骨的痛苦,以至于那些块状物的大半都一丝不挂,企图离开与痛苦的肢体接触。

有一整块的布,应是M.E.G.CN.部队的制服,一角缝着组织的标识。

这里称不上隔离区,只是堆放未通过自然选择的残次品的置物间罢了。

空气粘稠而恶臭,令人窒息。

不远处的地上散落着几粒药片,药瓶滚到一旁。

那上面写着“感知纠正实验药品测试样本”,那边上伸出一只手臂,已经从它的主人身上脱落下来,仍维持着去够那些药的姿势。

角落里狰狞的脸上,嘴角溢着白沫,几乎要干透了。

看来我有必要纠正我的措辞,它们并不是残次品,而是实验体。

我不敢猜测还有多少人死于同批次的测试品或是更早的样本。

你问我是谁?

我只是一个偷窥者罢了,你不必知道我是谁的。

02

Level 1死寂得仿佛不曾有人类探索过,我的每一次脚步在空荡的地下室四处反射并回荡着。

我很确定有人听着,但不是M.E.G.CN.巡查的人。

■■,有东西来了。

窃皮者,或者是别的东西——处于反转前中期的我将它认知成窃皮者。

至少在我眼中它是只窃皮者。

但在这家伙眼里我显然是现成的猎物,它向我逼近了。

我尽力平息下因紧张而急促起来的呼吸,躲在柱子侧后方瞄准那虎视眈眈的实体。

成了。一发打中它的脑袋,就像那些末期病患一样炸开,摇晃着残肢倒在地上。

这令我感到恶心,我加快脚步向前。



前方应就是基地了,亮着灯,有守卫经过。

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但身为前研究员,我熟知基地的每处位置。

我要卡着他转身的一瞬间从侧门进到里面。



……他妈的,我敢确定他听见我了,地上有水!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拖着尚且清醒的身体不动声色地钻进一扇窗,躲在那间黑暗、无人的办公室暂时休整。

远处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大概来自那个守卫。我在桌底缩的更深了些。

他从门口经过了,嘴里骂着脏话,对着对讲器胡乱讲了一通。

我深知更多搜查的人要来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比如伪装成一个在岗的研究员。

柜里应该有备用的大褂,我决定先打开灯。而在我拉开柜门的瞬间——

一张惨白而面色凝重的脸贴上来,吓得我跌在地上。

藏在柜里的人看起来是个研究员,她跳下来捂住我的嘴,往我脸上盖了件洁白的大褂,上面绣着“感知反转研究组”的字样。

寂静。

研究员凑近我的一只耳朵,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轻声耳语:“你是前研究员Allen ■■■■■■,没错吧?……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你不想活了?!”

我仍没缓过神来,披上那件衣服。

“是。我要找一个人,拿到足够的抑制剂。我要去Level 11,公布M.E.G.CN.干的那些■事。以及,你是?”

她肉眼可见地震惊,更加严肃地开口,甚至顾不得压低声音。

“别想这些,别学我们干傻事。我不希望更多人掺和进来。”

我想开口,却一时间忘了要问的内容。

研究员先一步说下去了,她靠在门上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他们不会查到这里,我是在这隔离的感知反转病患,他们没人愿意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和我接触。

我是感知反转药物组研究员■■■■■■■■,你所在找的人——以及感知纠正实验真情的揭露者之一。”

03

实验终于有些进展。

我全程目睹了M.E.G.CN.枪毙跑到所谓“禁区”内的“犯人”和他们作出怜悯的样子亲手把将要杀死那些病患的纠正药物测试样本交给一无所知的病患,再看着他们争抢那瓶毒药,囫囵吞下远超出应有剂量的药物或是撕扯着其他人的皮肉试图靠近那东西。

我什么也做不了,这仅仅是有时我负责记录试验结果时隔在挡板后见证的冰山一角,鬼知道诸如此类的事还发生了多少起。

我厌烦这份工作,它给我的只是暂时的安全而已,我仍被关在笼中,像那些病患一样。

所有人都麻木地等着下一起惊动笼中鸟儿的枪响。

冷冰冰的枪械,冷冰冰的药剂。



我决定离开办公室,到基地前台附近走走。

听说人数最少的药物组那边也已经有好几人中招了——好吧,实验组的牺牲是更多的,只不过是死在发狂的实验体爪下。

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奔跑。

这个时间不该是药物组发放抑制剂的时间段,M.E.G.CN.也早就下令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在未批准情况下对隔离区病患用药。

有没有批准,我心知肚明。这正是我的工作,而我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发布任何许可了。

我叹了口气,从包里抽出一支麻醉枪向声音的源头靠近。

这令我倍感震惊:眼前的人穿着感知反转的病号服,并套着属于药物组的制服。

我的记忆里很快出现一个人:登记在研究组受影响者名单内的第一个药物组,研究员■■■■■■■■。

“冷静。”我掏出麻醉枪指着她,“你应该在隔离,为什么在这里闲逛——不,你是要找什么,或者什么人,对吧?”

我没有想到的是她淡定地举起双手,点了点头。

“我的目的你不必知道,这对研究组——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利的,甚至对M.E.G.CN.也不会有好处。”研究员平静地走过来,直视着我,“你以为M.E.G.CN.让实验组做出的破事还兜得住吗?感知纠正研究已经他妈一年多了,他们早就配置出二十几个不同版本的试验品,全部发放到没有地方隔离的流浪者聚集处了。难道把人拖进实验室用注射器注射不同剂量的实验药物才算人体实验吗?这只是精确度的区别罢了,他们才不在乎到达那一步之前还有多少人排在死亡名单上。我要死了,用我的命换事实,也是没有什么损失。”

我沉默了,我很清楚她说的一点不错,那正是我亲眼所见的。

但我还是不得不放弃赞同她的说辞。

“你该知道这事有多蠢,你要去搜集证据,要去公之于众。你是不怕吃枪子,但你计划的结果将会造成更大的后果。

我不想干涉你,但我必须劝你放弃这个念头。”

“我并不那么打算,我所要做的是在感知纠正药物发布后他们将编写的文档中尽数抖出……这么艰难的研究过程。并且我已经有同伴了。”

她那样盯着我,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冷静和锐利,全然不像一个感知反转中期患者。

该死。我早就清楚有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听着了。

我无法控制心率持续的提高,只能尽力作出平静的样子说出:



“■■■■■■■■,你这是在背叛。”



■,我装的真他妈拙劣。

01

无尽城的元旦较其他日子热闹些,正常人和还清醒的受影响者分成两堆聚集着,往日的生机暂时地回归。

永恒的上午使得天空中绽开的烟花有些突兀,烟花大概是从Level 3969的商铺里买来的。

其实那束青蓝色的烟花还挺好看的。有人凑近朋友笑着调侃道,却受到朋友的纠正:那分明是橘红。

“反色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它确实很好看。”



阴暗处有人缩着,意识不清地听着烟花绽开和人群说笑的声音。

他看不清,他也听不清,往墙上又贴了贴。



人群慢慢散开,各回各家了。

那人炸裂在屋檐下,飞溅的血肉正像那束烟花。

殷红的血在空中绽出一朵蓝绿的花。

02

我说我要去Level 11,无处隔离的感知反转病患聚集最多的地方。

研究员摇头,不,不能是那里,你会被一枪崩碎颅骨的。

可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和她一样。

“我无所谓什么时候被枪决,我是求死去的,死在M.E.G.CN.手下是早晚的事。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发放一次抑制剂给我了,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将要放弃我的生命去供给更有希望或者更应该活下来的人。

你我都心知肚明,即使苟且活在隔离室,也必然有几成几率被拖去做实验。我们不是外面那些一无所知的流浪者,到时候我们轮不上药物被送到手中自己服下,而是禁锢在实验床上强灌试验药物——或者注射。正常剂量的药物对我们而言都已是幸运,更多的人被注射的是相同药物下过多或过少的药物,要么被过量药剂的强大毒性索命,要么忍受过少剂量的折磨,并不要命,但足以更加痛苦。

像我们这样知晓内情的人与一无所知的人的比例是多少?一比一万?一比十万?感知反转早就他妈要了近百万人的命,要是所有人都知道,M.E.G.CN.的大门就已经被抗议的人群敲碎了,就像Level 906那场关于人体实验的抗议一样,那时M.E.G.CN.就毙不过来了,那时他们会装模作样收起武器,发布更多的抑制剂。

但你觉得这样的举动会持续多久?

我要去Level 11的目的不是为了发动抗议,而是让M.E.G.CN.眼睁睁看着一个将死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他们在实验期间做过的一切。”

我断断续续说了足有三分钟,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研究员拿出一面平板,让我对着屏幕看看自己的样子。

我不愿多看,我知道我蓬头垢面、憔悴消瘦,我也知道我的意识不会一直清醒——甚至于在我发话前的十余分钟才被■■■■■■■■按着手臂注射进两支反转抑制剂。我的情况已发展到一次需要两支抑制剂才能迅速恢复清醒。

但她解锁平板,向我展示一份文档。

那是感知纠正实验过程的全记录,以及她和她的同伴所已经做的一切。

“我知道这很荒唐,但事实就是我要插足于M.E.G.CN.档案库的编辑。”

她斜倚在桌边,眼神平静得令人发冷。

“如果暴露,我会死的更惨,但这不重要,我和你一样是奔着死干这些事的。这份文档会一直留着的,但我早晚要被处决。

你知道我是药物组的成员吧?我与我的同伴——药物B组组长,已经卸任了——正在研究药物的配比。我坚信有一版感知纠正实验品会成功与反转抑制剂混合,那将会是最完美最有效的感知反转药物。”

她从桌下拿出一整盒反转抑制剂,往我的袋子里塞了一半进去。

那是刚好够我撑到Level 11的量。

03

没有人了,再也没有人了。

走廊空荡着,看不见尽头,眼前只是不断拉长不断延展的冷光灯,我的左侧是窗外的黑暗和更远处不属于基地的Level 1,我的右侧是闭锁的办公室和所有人对我的沉默。

Krison也联系不上了,我也没有心情去看望November。

我有些想死,又无法迫使自己寻死去。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血检处,看了看凌晨三点无人的柜台,自己拿了一份自测版。

我坐在椅子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盯着血液升进软管里。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把我三分之二的血液抽走,让我不至于像那些人一样变成人干,能静静躺着死去。

这大概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在指着我了,组里已经损失了超过一半的健康人。

我只看见了那屏幕上的黑色已经没过了蓝色,留下更加令人窒息的信息:

死亡。


阴性,又是阴性。

我扔掉那简易的仪器,向外面走去。

脸上盖了三层口罩,闷的无法呼吸,我消耗着每一缕透过孔隙进入的氧气,在窒息与被救活间徘徊着。

虽然TCC应该睡了,我大概还是去Level 1428看看好。

又是好几个月了,他大概也不好过。


Level 1428内还是那副阳光明媚的样子,令人舒心。

我却格格不入,似乎不配留着这里。

TCC锁门了,我决定用万用钥匙强行打开。

虽然这并不是礼貌的举动。

他还是没开灯,这次我能清晰地看见床板上有一个蜷缩的人形,发出窸窣的响声。

我叹了口气,直接打开了主灯。

TCC几乎要把头盖在单衣的布料下,我看不见他的脸。裤腿上似乎破了个洞,从里面渗出鲜血来,是November自己的。

那只白得骇人的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膝盖,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血液顺着指腹滴落在床上,有些已经凝固了,更多的还湿润着,顺床单的褶皱流淌。

我靠近他,听见不匀的呼吸声,急促,颤抖,在我面前克制着,并没有发出之前发作时剧烈的喘息。

我用力掰开November的指节,费了很大力气。我原以为一个中期患者不会有那样的力气反抗我的动作的。

手指离开血肉模糊的膝盖时,更多鲜血没了束缚涌出来,我从床单末尾扯下的一段止血用的布条很快被浸透,染上一大片鲜红。

“为什么不用抑制剂?你还有小半盒的。”

TCC沉默了,选择回避我的问题。“Ulrica……别待在这,我会伤到你的。”

我再一次问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你知道反转抑制剂有依赖性,我也一样。我不能一直靠着它苟活着,那样我对它的需求会更大,永无止境。答应我,往后别再来了,我不想让你看着我受感知反转的折磨,到我真正不得不需要反转抑制剂的控制时,我会自己解决的。”

“不过,我想知道感知纠正研究的进度,现在我好些了,你能抽点时间讲讲吗?”

我想说不,我不想告诉他人体实验的事。

实验组已经彻底疯了,他们一跳再跳,尽管实验加速的很理想,药物效果也在不断迭代中更加明显,他们已经杀了太多的人。

那些人被注射的剂量各不相同,在剂量标准没有出现前,所有实验体都在被迫试错。

然而多数人的结果是死亡,过多的人在毒性超过限度后抽搐着死在实验台上,过少的人被达不到起效剂量的药物折磨——绝大多数等来的是M.E.G.CN.的一枪毙命。

November抬起头,捋开遮着眼睛的、已经被冷汗打湿的刘海看着我。

“Ulrica?”

我清醒过来,不住地摇头,摸向房门。

“不November,一切正常,你应该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慌忙逃离Level 1428,一边在心中怒骂着自己的懦弱。


Krison打电话来了,他说实验就要走到末尾了,我们的药物最快在两个月后就能得到最佳的配比和将被测试出的剂量标准。

我又想起了那位研究员,不知道她还是否安全。

然而Krison的下一句话就谈到了她。

“对了,我们在存放感知纠正样本和反转抑制剂的房间抓到一个跑出来的受影响研究员,现在被拘留在留观室。她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一直不肯开口。下周安排她接受实验吧。”

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顾不上休息便向Krison所说的留观室赶。

01

·REC
有人向灯光照不太到的暗处靠近,在身后握着一根不知从哪拆下的水管。

他的脚步轻且慢,紧贴着墙向角落里走去。

几秒后他顿住,把水管换到身体前拿着。

<卡顿不清的画面>

角落里钻出一只人形生物——或者说就是人,似乎受了伤,向他爬过去,地面上留下衣服拖拽过的血痕。

那人更加紧张,举起水管向对方敲下,打中它的肩膀。

它被激怒了,摇晃着站起来扑过去。

那根水管贯穿了它的身体,流浪者捂着手臂退后几步,滑坐在墙角。

地上又是一滩血液,流浪者离开了监控画面。

<卡顿不清的画面>

流浪者折回画面中,捡起水管对着门口处。

他忽然开始后退,不慎被地面上的杂物绊倒。

<画面中断>

<画面恢复>

房间里不再有人,地上残留着更多的拖拽痕迹。

02

抑制剂快失效了,我只好在感知反转再次发作前再次用掉两支。

我不得不急速奔跑,尽管对Level 1的地图烂熟于心,找到出口还是花了我一些时间。

心脏抽动着疼,我有些喘不过气。


这里是Level 11了。

耳边的人声已经压过风声,那是更甚于Level 1的嘈杂。

我找了高处坐下,环顾着脚下的人群。

大概是一小群排队血检的流浪者——我不能被他们发现,边上的士兵会当场毙了我这个感染者的。

我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注射器和那把枪,冰冷的触感让我得以清醒一点。

看来我不得不采取点手段。

我从另一侧翻下,这里是通过血检准备进入居民区的流浪者。

我在人群里搜寻着与我最相似的脸,最终在斜对角处找到了我的目标。

他和我一样,头发凌乱,衣服也是旧的。

我向他走过去,手里攥紧上了膛的手枪。他发现我了,不解地朝这边望过来。

真是抱歉……我一边想着,蹿上去捂住他的口鼻。

那人从喉咙里发出不清的呜咽,我看了一眼他因窒息而发红的脸,将手向下挪了点使他能继续呼吸。

不过也呼吸不了多久了。我把别在腰间的手枪抽出来,强行塞进他的嘴里。

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双手被我牢牢钳住。

与他站在同一列的受影响者惊恐地看着我,不断后退。我用威胁的眼神盯着那两名流浪者,从口袋里拿出两支反转抑制剂丢过去。

他们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迅速接住了那支救命的试剂,装作无事发生地转回去站着。

我躲在士兵的视线盲区内,侧后方是一个凹进去的死角。我把手里按着的人拖进去,把枪掏出来的同时又往他嘴里塞了块布料。

枪口被我胡乱在裤子上擦干,而后贴着流浪者的鼻尖。他几乎要溢出恐惧的眼里反射出将要夺他性命的金属。

手指扣上扳机,它被我装了消音,在嘈杂的环境下几乎不会有人听见——或许除了我的贿赂者。

子弹穿透流浪者的头,这还是Evelyn曾告诉我的——从鼻尖射进的子弹可以直接打穿脑干。

看来他是对的,这人死的很快,抽搐几下便从鼻腔里溢出鲜血来,舌尖不受控制地从张开的嘴里探出,无规律地颤动几秒便贴着上颚静止不动了。

我放下他,他像毛绒玩具一样瘫软在墙角,狭小的空间使他摆出扭曲的姿势。

我从他身上翻出“血检通过”的标识牌,揣进我自己的口袋,以暂时的身份混入了那支队伍。


居民区的大门最终还是为一个刚杀掉身份主人的感知反转病患敞开了。

03

我想去淋雨,让身体被雨水冲刷成一个微小的硬芯,或者干脆在冰冷的雨水中淹死。

毕竟我现在就已快在咖啡因里沉没了。

我沉默地拖着杯底,回避来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的目光。

研究员用双眼紧盯着我,大概有几分钟没眨过眼了。

所有人就这么缄默地坐着,直到Krison赶走除去我与那研究员外的其他人。

Krison只是喝着杯里的水,几乎要把头塞进杯里。

“还要审下去吗?”我最终还是打破了寂静。

四束目光聚到我身上,盯得我心里发毛。

Krison瞥了研究员一眼,对我摇了摇头。

“她不会说的,不要继续浪费时间了。”他忽然放下杯子,双手交叠——我明白他应是要说重要的事了。“带走,去实验室。我们的最后实验正缺人献祭。”

瓷杯掉到地上,在脚边支离破碎。

我想让他再等等,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却先一步冲进来。

该死,没锁上门,不然我绝对打得过Krison。

研究员在被按着松下绳子的同时暂时挣脱了压制,袖口里露出一片锋利的银色。

“Krison,停下!感知纠正已经可以发布了,今天就他妈是公布向M.E.G.CN.的日子!”

我看了眼显示凌晨五点的手表,把对方抵在墙上。

室内有些嘈杂,我不得不提高声音。

“我要死了,你用不着管我。”

研究员冷冰冰的声音同在耳膜振荡的心跳传入神经中枢,我还是转头看她了。

我知道存放试剂的房间就在隔壁。

我看见她对我戏谑地笑着,一手把那把刀架在一人的脖子上来威胁,一手晃着两支空注射器。

上面是绿色的标签,那是旧版的感知纠正才被贴上的标识。

剂量标准早就定下了,两支足够要了她的命。

我看见她对我平静地说着她的所有企图,从写完感知纠正研究真相的文档一直到将反转抑制剂融合进现版本感知纠正的计划。

她忽然扔掉小刀,嘲讽似的举起双手贴在墙上。

我看见她对我挥着手,皮肤不断被斑斓闪烁的色块替代。

研究员的皮肤正渗出液体来,一点点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门大开着,她以极端不符感知反转末期患者的速度冲出留观室,穿梭在已经聚集起来的安保人员中,甚至仍有力气踢倒拦路的人。

我看见她的衣服脱垂着,像是塞了很多东西。

地上掉出一支注射器,那是反转抑制剂独有的黑色标签。

研究员到达那间房间时,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鲜红、湿润、皮肤大块剥落的已不能称之为脸的东西。

“怎么,你们怕了?▊们被揭开最▊一层结痂了?就如此轻▊地让我进▊▊?”

她口齿不清,嘴里尽是血液,不断地流到地面上,和几乎糜烂的脚留下的血印染红了一截走廊。

我冲过去,推开眼前所有的人,眼睁睁看着她站在我的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研究员正用浸透鲜血的十指将所有的反转抑制剂注射进装有感知纠正最新版本的金属罐,以显然不属于她的力气移开阻挡物,将那些反转抑制剂与感知纠正尽数混合。

她或许真的在笑,笑自己的目的达成,笑外面M.E.G.CN.的懦弱,笑我与Krison的麻木与无助。

我看着她空洞的眼眶,眼球已经剥落,浸在脚下的血泊里。

她最后摇晃着向我走了几步,缓缓张开她那被血丝粘连难分的双臂,似是要给我一个拥抱一般温柔着踉跄。

——然后在我眼前炸开。

脸上沾满了她的所有,随后感受到的是天旋地转与翻天覆地的呕吐感。

眼前是红色,朦胧的、模糊的红,粘稠的、滴落的红。

有人赶过来,与我的视线正巧对上。

是她赢了——和她的同伴。

我无声地说着。

01

<记录中断>

02

我潜行在楼与楼之间,找到一个聚集有一群流浪者的空荡广场。

我决定试试,不管有没有人听。

手里沁出冷汗,又是一阵晕眩。但反转抑制剂已经没了。

我最终还是在广场的中心坐下,已经有些目光向我投来——大概是好事吧。

“既然已经死到临头,我手上有些关于……感知纠正研究真正过程的记录,是M.E.G.CN.那边的研究员亲自撰写的。”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更多对我抬起的眼睛。

“感知纠正?”“什么过程?他们又干出什么畜生事了?”

有些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我扯出一个生硬的微笑,向他们举起藏在衣服里的手机。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读出■■■■■■■■发来的文字。


“感知纠正的最终测试,便是进行对人活体实验。

那些不同程度的受感染者正是最好的测试对象。

他们借口说是确认感知纠正目前的治疗效果,他们甚至无法保证感知纠正的安全性。

他们没有勇气去再一次击碎大众的希望。

于是只能将那些责任归咎到可怜的感染者身上。

那个P.C.-3.9的意外成果使他们终于开始实施测试P.C.-4.0的计划了。

他们也没时间再拖延下去了。

那些重症的病人们还没来的及和自己在后室的最后羁绊道别便被匆匆抛弃。

P.C.-4.05的活体实验取得了重大成果。是拿那些无辜的感染者的生命堆积出来的。

我看到那些受试者们被隔在一个个不同的隔音房里,每个人接受不同剂量的感知纠正,进行相同的测试。

还没来得及彻底清除那些血腥味,便就火急火燎的开始下一轮淘汰。

我见过那些因为错误用量而饱受折磨的受试者倒在地面上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我也见过仅仅是因为起效时间较慢而被那些心急如焚的杂种当场枪毙的可怜人。

他们在死前的眼神都很像当初那位流浪者,

那位最初的‘潜在风险’。”



人群沉默了,紧接着是不断的窃窃私语。

我明白我的四周全是监控与监听器,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我们死了,还会有谁会关心什么狗屁真相?

将我们推上断头台的,竟是那些自以为站在正义一方的人们。

我们成了笑谈,我们成了背叛者,我们是煽风点火的幕后黑手。

他们借着人们的怒火将所有的过失推到了我们头上。

人们是那样的单纯,那样的天真,无法分辨真实与虚伪,只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所谓的事实。

人们不知道的是,将要让我们受尽折磨的东西,正是他们所依赖的救命的药物。

我看见她先被注射了超量的感知纠正,已经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了。

我没有哀求,也不再说一句话。

人们正群情愤慨的指责我们,诅咒我们,想要亲手将我们送下地狱。

我只是死死盯着那缓步朝我走来的,将要亲手对我执行注射死刑的那些混账东西。

他的手在抖,他们都在颤抖,因为我和她都在看着他们。

针头就要扎下来了。

‘我们绝不放弃任何一位流浪者,我们与流浪者共生死,我们一视同仁,我们绝不分裂!’

他们这样喊着口号,而我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像她写的一样,死亡很快到来了。

我感到更加错乱,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

M.E.G.CN.的枪口先一步来了,抵在我的额头上,冰凉、坚硬、沾满威胁意味。

那些文字我几乎能背下来,我平静地说下去,一个字一个字吐出那些冷冰冰的真相,当着M.E.G.CN.的面,当着数十监控的面,当着上百人的面。

手机掉了,重重砸在台阶上碎开,屏幕闪了几下,最终暗了下去。

我看着被子弹击中的手臂,继续叙述着。

反正也感受不到疼了。

第二发,第三发。

手臂摇摇欲坠,耷拉在肩膀下。

血泊泊地流着,我一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无动于衷地背诵着那些内容,一边等待着我的血液彻底从那不甚平整的切口处流干的时刻。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口齿却还清晰。

“感知纠正本就是献祭一些人的生命换来的药物,溶着血液,沉淀着所有在中期甚至前期实验就被用于测试的人的骨灰。

我不怕死,我本来就活不长了。

但我的同伴能让你们都活着,她的计划已有序地开始实行。”

地面被我的鲜血浸透,顺着台阶流下去,淌向周围的M.E.G.CN.与流浪者,在我身侧开出一朵血之花。

这血怎么还不流尽。

我还是摸出了那把手枪,自己结束生命究竟是比死在M.E.G.CN.的枪子下要来的好。

真可悲。

像杀死前一个人一样,我对着自己的鼻尖开出最后一枪,在麻痹与随后铺天盖地涌来的错乱感受间向后一倒。

03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只感受到逐渐粘稠的血液沿着眼睑滴落,在皮肤上纠缠,好像■■■■■■■■自己掐着我的脸一样。

脸上莫名的烧灼,我推开人群跑出去。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在我离开的下一秒,比原先多几倍的人全都涌进来。

没有流浪者,所有人都穿着研究组的统一制服。

他们高声庆祝,全然无视了脚下蔓延的血液与空气中挥之不去令人作呕的强烈血腥味,混着破碎内脏渗出的液体,那气味在我跑出一整条走廊后仍萦绕着不休止,我几乎要窒息过去。

我跑回那间留观室,将角落饮水机上的一整桶水当头浇下,试图清洗掉那些血的痕迹。

皮肤上的红色淡下去了,那鲜血的气味却久久不肯挥走。

我给了站在门口的Krison一巴掌,开始在房间里搜寻酒精喷雾。

“愣着干什么?新的药物就在刚刚产生了,你该去抽检样本,然后分发给外面所有等待着的病患。”

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甚至不及研究员死前话语来得清晰。


我只记得被一只手扯着衣领拉走,以及过了一段时间后拍在脸上的一张检测单。

“听着,你没理由在现在退却。”

纸张沾了我头脸上的水与未完全清洗掉的血迹,皱折着掉下来。

白纸黑字确切地告诉我,反转抑制剂与那些感知纠正几乎完美地结合了。

那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药物,甚至起效速度都是旧版感知纠正的几倍。

“注射器空管在203室,门没上锁。”

我站起来最后甩下一句,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离开了这折磨我几年的研究基地。

外面挤满了流浪者,一层层包裹着基地。我绕开所有人的询问,赤裸着双脚向我要去的出口奔去。


我脱了满是血痕的外套,深吸一口气进入了Level 1428。

有人在远处向我招手,大概是认出我了。

我极力放缓脚步走近November的隔离室,实际是故作镇定。

TCC看起来很精神,从脸色看甚至比我清醒。

“实验成功了,你很快就能恢复正常。”我尽量忽略他因嗅到血腥味而向我投来的警觉目光,靠在门背告诉TCC这一消息。

“恭喜。”他还是那样,习惯用只言片语交流。“看来我还算幸运。”

随后是意料之中的质问:“你身上有血,还不少。不是你的,没错吧?”

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意识,靠近并死死按住TCC的肩膀。

“血是感知纠正研究史上最大的功臣的,尽管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十恶不赦的背叛者。

您猜猜看她是谁?正是致使您罹患感知反转的研究员■■■■■■■■。

是我们所有人杀了她,到最后无论多少反转抑制剂都不可能把她救回来。她的死与研究组的任何一个人都脱不开干系,包括她自己。

您不会想看到那场面,大概也不会乐意看着我在这里就他妈晕过去,我懦弱到头了,我看着她在我面前拿出已经写完的感知纠正文档,我看着那些人把她抓起来,我看着她为自己注射超量的反转抑制剂,我看着她把反转抑制剂与感知纠正混合,我看着她在我眼前就那样炸开。

她的确成功了,现在的感知纠正正是混合完成后的产物。

而我们甚至下定决心要将她作为人体实验的对象,您没有听错,人体实验。

感知纠正研究自始至终都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部分:人体实验。

您大概要反驳我:实验本就是要在最后以人为对象测试的。是这样,一点不错。那群畜生在中期实验就开始了,甚至比猴子猩猩还早。

我就是这群罪犯的领头羊之一,您大可以现在就毙了我。”

TCC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把她的文档放进正文里吧,真相不该再次被埋没了。”

■■

“你知道我一直抵抗身体需求,几乎不使用反转抑制剂。”

TCC平静地挪开我的手。

“如果我当初不这么干,现在大概也和那些精神错乱奄奄一息的病患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吗?

在深受感知反转折磨时,对药物的成瘾性几乎是成倍地放大。要是你们再晚几年研究出感知纠正呢?这种渴求会无止境地增加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完全淹没理智。我会疯掉,会无法控制地使用药物,然后在这些能够暂时使我清醒过来的冰冷液体用尽之后暴毙。事实上很多死者都是如此,杀死他们的并不完全是感知反转,而是对反转抑制剂的强依赖性让他们在脱离药物后因身体强烈的需求得不到满足而亡。

我戒掉频繁使用药物的过程痛苦的要命,全然是直接被感知反转连续纠缠几分钟或是几小时。

它在逼我去够那药剂。

你或许会震惊,但事实是我在脱离对药物的依赖后的精神甚至好转起来。”

我看见他毫无波澜地笑着,指指那盒几乎没动过的反转抑制剂。那是我最后一次看望他时留下的。

“Ulrica—— 博士,我还要告诉你更加苍白的现实。”


“感知反转也一样,它根本就不会终结。即使感知纠正已经有序地被投入使用,这鬼魅般的效应还是会反复无常地折磨后室中的人类,直到后室死亡。”

🗕 🗗 🗙

🔓︎ -M.E.G.CN-.www.perceptual reverse -record
结束了,比你想的要荒唐的多。


……


读到文末,你或许也注意到了,感知反转似乎不太可能就如此结束了。现在暂时还没再来,只不过后室中的精神威胁效应和精神威胁楼层的数量正以诡异的速度骤增。


的确如此,但……?


这是TCC-柴犬在说的,后室正在死亡。虽然我觉得你大概不想再读那么多文字了,但我还是要给你一份文档。那是我偶然间发现的,讲述的是……

意识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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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碳酸氢钠·Aread/Isolation.Z
图像来源:AI生成
附注:第一次感知反转疫情记录----Aread;第二次感知反转疫情记录及代码----碳酸氢钠
引用:感知纠正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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